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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见淑琪姐,心念转弯

栏目: 心情日志 来源: www.jsqq.net 时间: 2017-01-17 16:38

如果世界尚有应该做而未完成的事、应执行而未实现的理想,那就是我们有生之年的最大鞭策。在生命走到终点之前,所有人的时间都是借来的,唯有专心当下,尽己所能,才称得上不愧此生。

重建生活秩序的过程中,我见过不少心理咨商师,虽说是为了让我走出失明的阴霾,重启新生活,但实际上对我却没有任何成效。

直到小鸡上网搜寻到提供咨商而本身也是视障者的郭淑琪,带我去一探究竟。淑琪姐没有心理咨商师的专业背景,她罹患遗传性视网膜色素病变而失明多年,很能理解视障者面临的各种困境,对我们的无助也能感同身受。

淑琪姐不说客套话,也不会主动安慰人,却是个很有正义感、很直率的人,听到不公不义的事情会拍桌子大骂;或者应该说她不把自己当成障碍者,也不会将别人视为需要特别照顾的障碍者。

淑琪姐开了一间复合式咖啡店“回家”,第一次去见她,根本连会面的交集都没有,更遑论有任何交谈了。此后,我每周固定去淑琪姐的咖啡店两、三次,为了省钱,有时一杯饮料都没点,只是枯坐在店里,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要咨商,她也没主动来问过我要做什么。过了一个月左右,有次点了份餐点,送餐的人把食物端上桌后,顺势坐了下来,说:“少年耶,你来很多次了耶!”听到这句话,我感觉面前这个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郭淑琪了!

淑琪姐问我怎么一个人傻傻地坐在这里,我悻悻然回答:“因为没人来招呼我啊!我以为你会先来找我讲话。”

“傻子,你不主动开口,谁知道你要干嘛,我忙得很呢!”听到她直白又爽朗的回答,我立刻知道为什么在网络上褒贬参半了,不过也正显出她的真性情。

我告诉淑琪姐带我来这里的是我的女友小鸡,但她似乎打算落跑离开了。淑琪姐不但没有安慰我,反而淡淡地说:“跑了就跑了,你要颓废就颓废吧!但你还年轻,要将注意力放在现在拥有的,不要看那些已经或即将失去的,那只会让你更不开心而已。”

讲著讲著,淑琪姐突然把一只手伸过来,先摸摸我的衣服,又摸摸我的脸。

“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?脸上都是胡渣,衣服也不好好穿。”

我当时确实很不修边幅,加上自暴自弃地暴饮暴食,体重飙升到超过九十公斤。

“反正我看不到,穿得帅气要干嘛?”我一副无所谓的语气。

“来!你摸摸看我的衣服。”淑琪姐抓着我的手摸她身上的衣服。

“感受一下,衣服的料子是不是很好?这代表我穿得很漂亮!”

“佛要金装,人要衣装。穿得漂漂亮亮出门,心情也会很好,为什么要因为眼睛看不见,就放弃打扮自己的权利、放弃对品味的坚持呢?”

她问得我哑口无言、如雷灌顶。是呀!我以前不是总在衣柜前精挑细选当天的穿搭,头发要抹上发胶打理好造型才出门,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邋遢了?

我三天两头往淑琪姐的店里跑,摸著店里厚厚一叠的菜单,很好奇这么多道菜色的烹煮是否都由淑琪姐一手包办 

“当然,我很喜欢下厨做菜,如果哪道菜的食材没有了,随时去附近超市买就好了。”淑琪姐回答得一派轻松。 

我吃过几次淑琪姐做的餐点,称不上好吃或不好吃,就是有种妈妈的味道。咖啡店的生意不算好,经常待了半天只有我一位客人,但还是会听到淑琪姐忙进忙出的脚步声,门上的铃铛也不停作响,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。

“淑琪姐,你在店里跑来跑去,真的不像视障者耶。”

她轻描淡写回了一句:“你也可以啊!只要你愿意的话。”

和淑琪姐的互动中,我发现牢牢捆绑自己的束缚不是一双看不见的眼睛,而是一颗心。失明后脑海里经常出现“一切都完了!我没救了,人生已走到尽头了”的想法,因此迟迟不肯踏出重建的那一步。

很多人说是淑琪姐改变了我,其实她只是教我如何做回原本的自己。我转过头才发现身边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,妈妈无怨无悔地照顾我,仲瑜为了陪伴我,辞掉工作回台湾,还有一群在交大认识的好朋友,他们都默默地关心、支持着我。

她用生命告诉我的事

回到交大念研究所之后,和淑琪姐见面的次数愈来愈少,偶尔打电话问候她,另一端总是传来酷酷的声音说:“我很忙,没事不要找我。”

准备博士论文口试前夕,难得接到淑琪姐的来电,她语重心长地说:“小甘,你是有能力的,我不会看走眼。要相信自己,把你想做的、应该做的,赶快去完成;尽可能帮助别人、影响更多人,过程可能会很辛苦、很挫折,也可能遭人误解或曲解原意,但你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事情,就不要犹豫,放手去做,因为你的坚持与努力、你做的事情可能改变那些已成为或正成为障碍者的一生。”

晚上回到宿舍后,在电话中和家人谈到淑琪姐讲的话,他们感觉听起来有种传承的意味;第一时间我没想那么多,却隐约感觉可能出了什么事。后来辗转得知她罹患大肠癌末期,手术后,她谁都不肯见。

我气她为什么打电话时没告诉我她生病了,即使我嘴上说着气恼,但心里惦记更甚,耐不住着急,从新竹直奔回台北,总算找到她了。

“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。”

“没空啦,我很忙!”

“新竹是有点远,你不来也没关系,等我毕业回台北,请你吃豪华素食大餐。”

“有炸鸡排吗?”到这个节骨眼,淑琪姐似乎已经放弃康复的希望了。

“你是我的偶像,叫我不要只看失去部分的是你,叫我坚持下去的也是你,你绝对不能变得和当初的我一样。”

“小甘,我本来以为失明是最可怕的,等到可以行动自如、开开心心地继续生活,认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,但此时此刻才理解真正可怕的是死亡。”

总是抢先一步的淑琪姐,又升级到另一个境界了,我才突破失明的困境,她却已面临死亡的威胁。我不知该如何劝慰,只好故做轻松地说:“不论在天上人间,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。”

没想到再次见面已是天人永隔,而我没来得及道别。

每个人的死亡率都是百分之百,只是通常无法知道何时会死而已,换句话说,活着的我们不过是尚未被处决的死刑犯。而这“绝对死刑”的执行时间及方式,不论我们有多么不舍得、多么不愿意,还是无法翻转既定的天命。 

淑琪姐的告别式在毕业典礼过后,我刻意带着博士班毕业证书和仲瑜一起去送她最后一程。

我走到灵柩前,在她面前放上鲜花,拿出被雨打湿的毕业证书,说:“淑琪姐,我毕业了!记得喔,我欠你一顿素食大餐。我们一定会再见面,你先去另一个世界帮我探路吧。”

我和淑琪姐的接触只有短暂又密切的一年,我相信自己会遇到她是有原因的。她从来不直接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,而是以身作则地做给我看,无形中似乎在我身上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,随着我的能力逐渐茁壮、生长、繁衍,或许终有一天得以蔚然成林。